甘成礼微微抬眼看向坐在上首的小皇帝。小皇帝尚且年幼,坐在高高的藤椅上,脚尚且够不着地面。
甘成礼收回视线,吐息微缓,忽然向前叩了一个响头。砰地一声,头破血流,目光悲戚,声泪俱下,诉道:“臣冤枉啊!”
越是惨烈的画面,越是能动摇人心。
鲜血顺着甘成礼脸颊,往下落,染红了他半边脸颊,触目惊心。配着他那声悲戚的痛呼,还真有种“粉身碎骨浑不怕,要留清白在人间”的气魄。他如今这副做派,倒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。
赵长辉冷眼看着甘成礼,心想流几滴血就是冤枉的了?当朕是傻子吗?
裴宜学在一旁拿着扇子掩面低笑。赵长辉瞥了裴宜学一眼问道:“裴卿,因何而笑?”
裴宜学手上扇子一收,上前颔首道:“回陛下,微臣看着甘侍郎这副蒙受不白之冤,又宁死不屈的模样,想到了一个人。微臣只要想到那人,便忍不住想笑。”
“哦,是何人?说来听听。”赵长辉顺着他的话问道。
裴宜学朗声答道:“自然是甘侍郎那位血染大殿,一死以证清白的顶头上司——谢诚,谢尚书。”
赵长宜蹲在柜子里,敛着呼吸,听着外头的动静。
裴宜学讥笑道:“甘侍郎真不愧是谢尚书从前最得力的部下。真是将谢尚书从前那一套学了个十成十。”
“瞧瞧这宁折不屈的背。”裴宜学拿着扇子,重重地敲了敲几下甘成礼的背,又装模做样地环视了一圈厢房,“哎呀呀,真是可惜了这厢房里没有石柱,不然您干脆也一头撞死算了,一了百了。”
赵长辉越听越觉得不像话,正正经经地审犯人,这裴宜学搞得跟在唱大戏似的。连忙出言制止裴宜学:“裴卿,休得胡言。”
“微臣失言,还望陛下恕罪。”裴宜学立马告罪,顿了顿又道,“不过,微臣有一事不明。方才甘侍郎大呼冤枉,微臣想知道甘侍郎究竟有何冤屈?以至于让他如此悲恸,竟不惜让自己血流满面……来污陛下的眼啊。”
跪在地上的甘成礼藏在囚服里的拳头紧了紧,是他失策了。
裴宜学刚才那番话一出,就算今日判了他与粮仓之事无关,也会因为他“污了陛下的眼”而判他个大不敬之罪。
这盘棋终于开始下了。裴宜学此人看着不着调,实则精明老练。然则他身后那个人到现在为止还没说过一句话,甘成礼眼角的余光朝叶闻渊瞥去。
裴宜学想问的事,正是赵长辉心中所想,他朝甘成礼睨了一眼,道:“朕也想知道,甘侍郎所谓何冤?”
甘成礼接到小皇帝的眼神,诉道:“回禀陛下,米粮本就是易燃之物,秋日天干物燥,本就容易起火,城西粮仓乃是自己起的火。说到底是场天灾,微臣就是再有本事也实在是无力回天。”
“天干物燥?天灾?”赵长辉手指敲着书案,眼里划过一丝讥诮,将放在书案左侧的蓝色册子丢到甘成礼脚边,“好好看看钦天监的记录,这几日城西多雨,哪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