烈阳当空,照射西安古城的宽阔街道,投落地上一片片屋宇的阴影。每一面黄土墙壁,在阳光下反射出犹如燃烧中的奇特颜色。棋盘般的城街,笼罩在光与闇的强烈对立之中。明明是光天白日的下午时分,街道却带有一股浓烈的肃杀气氛。是决斗的时刻。「麟门客栈」在南门大街已经开业超过十五年。这十五年来,从来没有一个下午,客栈里外宁静得如此刻般可怕。那诡异的静默,甚至感染了方圆数十步内的街巷。就像在集体逃避些什么事情,街上途人稀落,两旁店门一一关闭。连迎街的招牌在春风中缓缓摇曳的声音都清晰可闻。那少数仍然聚在街上的人,大半就是原本到「麟门客栈」凑热闹,却不得其门而入的外地武人。他们没有作声,一一紧闭起嘴巴,默默注视着「麟门客栈」的朱红色大门。跟他们一起瞧着大门的,还有三数个身穿制服的巡捕公人。他们连哨棒都没有带在手,只是如寻常百姓般,静静站在街巷一角,也未交谈。这些官差自然知道,今天将要发生什么事情。镇西镖行大当家颜清桐,早就动用了情面和银两,向西安官府通报打点。知府大人向下面明令:今天不管城里发生任何事,公门巡捕和民兵保甲都不许出动。理由,所有人都清楚知道。——武林恩怨,没有他们干涉的余地。「麟门客栈」外悬挂的两排大红灯笼,在这静默里继续迎风摇动。那道朱漆大门终于打开来。街上所有人同时张开嘴巴,低呼了一声。从那大开门户里当先步出的,是坐在「麟门客栈」下层大厅那六、七十名来自五湖四海各门派的武者。他们没有把兵刃收入行囊里,将刀剑大剌剌地挂在腰间或背项,趁着这难得的机会,在大白天的城街上耀武扬威。——他们深知今日一战,自己远没有动手的资格。但是能够跻身这支武林同盟军当中,与有荣焉。先前在客栈内聚会时,他们都还抱着凑热闹的心情,兴高采烈有如喜庆饮宴;此际却一个个神情肃穆,无人交头接耳,只是逐一踏出客栈大门,分别走到南门大街东、西两头,在街角路旁排列站好,形成有如拱卫客栈的阵势。他们每一个人的左上臂,都绑了一片白布。这几十人全数出门,都在街上站定以后,真正的主角方才登场。身带三剑、头上缠着素白布巾的燕横,跟颜清桐牵着手步出「麟门客栈」大门。骤然暴露在猛烈阳光下,燕横那双英气的浓眉紧紧皱着,眯起的眼睛里却闪出如剑的锋芒。被颜清桐这大男人硬拉着手掌,并率各大门派群豪之先出发,燕横心里本应感到尴尬或不快。但是此刻他心头已然被另一股情绪淹没了。也许是因为刚才席上勉强喝下肚子那几杯酒,也许是眼前街上那众多武者排列的阵势……燕横只感心胸跳得厉害,每呼出一口气息都像是蒸气般热烫。那是一股自己也无法以言语形容的亢奋。——不。不只是因酒精。也不只是因为这盛大的阵仗。燕横空出来的左手,不禁握住后腰处的「虎辟」剑柄。——报仇雪恨的机会,就在眼前。一想到那个素未谋面的敌人,燕横握剑的手掌在微微颤抖。——今天,就要亲眼看见那个武当掌门。仇人的头领。消灭师门的元凶。街上众多武者,全都注视这个还未满十八岁的少年剑士。每个人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