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下的雪,到天明时变得更大,铺天盖地翻卷了一日一夜,让金陵全城都随之改换了素妆,望去一片晶莹琉璃世界,美不胜收。若非雪后出行会变得稍稍艰难,这无疑便是冬季里最好最有意境的时光。蒙浅雪早就定了腊月二十要去西郊青莲寺进香,她素不畏寒,雪漫山道也阻碍不住,当日一早便整束停当出了门。萧平章终究未曾大愈,进宫请过安后并未恢复朝务,反正年尾将至,节下诸事繁杂,他索性继续居府休养,打算过了年再说。浅雪出门后,他在暖阁里又看了半卷书,一问平旌还在家里,遂起身穿了狐皮大氅,裹得暖暖的过来找他。萧平旌的居所是将主院南翼划分出来另起隔墙的一个院落,因为不需要迎客和料理公务等等,他的房间很少,庭院却比他处更大更开敞。绕墙而过的一湾清溪和院中高耸云天的大树,从小就最得他的喜欢,十岁那年刚一分到这个院子,便高高兴兴给起了个名字叫“广泽轩”,亲笔题了门匾挂上去,后来长大了又觉得这三个字有些丢脸,无奈兄长促狭,就是不肯给他改换。那晚从扶风堂回来,他在自己院中闷了两天,实在想不好是否应该把知道的事立即告知大哥,可萧平章走进屋里只静静看了他几眼,他便明白这两日的纠结都是白费,因为自己根本就不可能瞒得过去。“昨晚你大嫂亲自下了厨,也没见你过来吃饭,到底怎么了?”萧平旌没有立即回答,先在窗下长椅上铺了虎皮请兄长坐下,又将火盆端到他脚边,自己拉了个蒲团盘腿坐在近旁,这才小声道:“我的确有件事情,想要告诉大哥……”萧平章许久未听到平旌语气如此严肃,心头顿时一沉,又见他垂着头,说话时都不敢抬头看他,更觉得必定不是小事,心中暗暗做了准备,但饶是如此,听完小弟结结巴巴讲了林奚的判断之后,他仍然免不了面色转白,透体一阵寒凉。这些年他的小雪为了一个孩子,到底喝过多少苦药,流过多少眼泪,没有人比他更清楚。如果真是天不愿赐,夫妻两个彼此扶持也能接受,但若是被人暗中所害……萧平章握紧了长椅的扶手,牙根微微咬住。平旌担心地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膝上,轻轻叫了一声:“大哥……”若论自制之力,萧平章自然比弟弟要强,闭目忍了半晌,渐渐稳了下来,第一句话先道:“你大嫂今天出门不在,平旌,去瞧瞧林姑娘是否有空,请过来帮着再把屋子里头好生看一下。”萧平旌微微一怔,随即又反应了过来。林奚为了不让蒙浅雪察觉,一直是在暗中探查,未必能检查得面面俱到,单说那个粉盒,便是整套妆盒中的其中一个,确实应该再看一下才能放心,于是急忙应诺一声,跳起身来。大雪之后,前来扶风堂求医的病患多是着了寒气,虽然人数增多,却非疑难之症,坐堂的几个大夫足以处置,故而林奚一直留在内院的药房之中,研究东海朱胶的毒性。萧平旌过来相请时,她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,但也理解长林世子忧心何在,并未推托,立即随他过府,将蒙浅雪日常起居的所有地方都查看了一遍,安慰道:“请世子放心,没有其他的异常。这东海朱胶是可遇不可求的难得之物,单这个分量已经足以达到目的,不在其他地方画蛇添足也是情理之中的。”萧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