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旌抬手示意他不要急着反驳,淡淡地又笑了一下,“我知道你会说金陵现在的情况已然不同,但自古风云,何曾真的变过?陛下愿意信任,这是他顾念旧情。可事实上,我真的不是一个适合朝堂的人。父王遗骨归葬北境,世间再无长林之名,既然这已经是一个结局,又为什么不能就这样接受呢?”荀飞盏心中着急,整张脸都皱了起来,闷闷地道:“我一向拙于言辞,也明白无论你怎么选择都有你的道理。但你是真的不知道……陛下他实在太孤单、太需要一个熟悉的人在身边了。就算看在先帝的分上,你就不能稍稍再考虑一下吗?”萧平旌将脸转向窗口,默默看了一会儿远山风景,再回过头时,已改了话题,“荀大哥远道而来,想必辛苦,还请留下来多住两天吧。”尽管心中早有决断并不犹疑,但小皇帝的书信多少还是让萧平旌感到有些难过。拒绝了荀飞盏之后,他来到苏阁的神主之前默默坐了许久,想起小时候先帝抱他在膝间玩耍,想起随同父王在祭院向无字牌位供香,更想起了兄长那杆尘封已久的赤缨长枪,还有北境边城那一面一面被撤下的长林战旗……二月春风已趋舒缓,室内气息甚是温润。萧平旌静静凝望窗格日影稳步移过了数块青砖,微生波动的心绪慢慢安平了下来,起身走出苏阁。
阁外临崖一株桃花,满枝嫩芽方吐新绿,拥着色泽柔嫩的花苞。林奚独自一人坐在树下岩石上,迎风远眺青山深处。萧平旌突然觉得胸中酸软,到她身边陪着坐了下来,将她微凉的指尖握在掌中,轻声道:“你不用担心,我既然已经放下,就肯定不会再重返朝堂。”林奚转头看了他一眼,抿唇笑了笑,“我刚才看见荀大统领去了抄录阁。他大概知道老阁主不会插手,想着你一向视九先生为良师益友,打算请他也来劝劝你吧……”“无论谁来劝我,结果都是一样的。”萧平旌摇头失笑,展臂揽住她的肩头,“再说九兄素来识人通透,他自然知道我回绝的理由并非借口,全都是事实。”两人靠在一起又坐了片刻,萧平旌担心石上寒凉,将林奚拉了起来,携手走下栈道。转过道口,迎面便是从抄录阁后殿延伸而来的一条小路,荀飞盏正蔫蔫地走过来,神色甚是沮丧,抬头瞟了一眼两人,竟没有再多说话。萧平旌忍不住笑着问道:“九兄说了什么,能让你一下子打消了再劝我的念头?”“他说帝王身侧,并不适合你这样性情的人,既然是你的朋友,就不应该勉强你留在金陵,表面上看来位高权重,富贵尊荣,但却总是不得舒心,不得安宁。”荀飞盏叹了口气,抹了抹自己的额头,“他不忍心看到的,难道我就忍心了?这么一想,倒像是我的不对。”蒙浅雪的声音突然从回廊边传来,带着一丝清爽的笑意,“师兄与九先生身份不同、际遇不同、性情更是不同,哪里有什么对错?都别说这些了,他们两个结亲再怎么省了俗礼,花堂总要拜的,请师兄务必留下来观礼才是。”她一身月白衫裙,微倚朱栏而立,眉如清羽,声似玉磬。荀飞盏瞬间便忘了周遭万事万物,只记得要拼出全身力气,来稳住自己的表情和语调,不让他人看出异样。“世子妃说得是……既然平旌不打算回金陵,那我自然也不必